“你说的也有道理。”吕胜男眼中充满了无奈，又道：“接下来要怎么做？省厅的调查结论出现了重大失误，你要不要亲自到明城一趟，说服他们重启侦查程序。”

    韩宇眉头紧锁，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说实话，我很纠结。”

    “纠结什么？”吕胜男冷冷一笑，又道：“怕让你最敬重的老师金不换丢脸么？师傅看走了眼，栽了个大跟头，栽在了自己连个记名弟子都不算的徒弟手里，确实很丢人。这事要传出去，他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我不是纠结这个。”韩宇沉吟了片刻，又道：“我纠结的是，整件事的性质彻底改变后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吕胜男恍然大悟，思索了片刻，说道：“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在盯着这事，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不得而知，引发的连锁反应必然是难以估量的。省厅的直接介入，或许能让接下来的一切进展得更加迅速，工作效率也能成倍提升，但是，沉寂了两年多的暗流突然被搅了个天翻地覆，达到的效果是否真是我们想要的。”

    “确实如此。”韩宇叹了口气，说道：“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杀了郑毅的嫌疑人就像司机王华一样，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风声一旦传开，我们还能不能找得到他，还能不能揪出背后的人或者势力？”他眼中露出浓浓的坚定，又道：“我不仅要治标，更要标本兼治。”

    吕胜男思索了片刻，说道：“这种担忧是绝对有必要的，接下来的所有工作，我觉得只能暗中进行。在摸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前，消息确实不适合公开。”

    “但我确实想去明城一趟，不是去说服省厅，让他们知道结论错了，而是想去看看现场提取的痕迹物证，特别是那封所谓的悔过书。”韩宇紧皱着眉头，又道：“将案发当晚嫌疑人的作案过程进行还原和重建之后，我们完全可以确定，当晚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以郑毅的聪明机智尚且没能幸免于难，说明他真是没有逃脱的机会。写那封悔过书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既然没有逃脱的机会，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下些信息，而留下信息的最好机会就是在写悔过书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悔过书里应该还有别的信息，但卷宗里只有翻拍的照片，除了字面的意思，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吕胜男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又道：“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换做是我，遇到那样的情况，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争取时间和机会，同时还要想方设法为别人留下线索。”

    韩宇点了点头，说道：“书房里的东西几乎都被省厅提取了，他的电脑、笔记本、文件、书刊、私人物品，甚至还有书房里的椅子。说实话，我有些想不通，被省厅带走的很多物品明显与案情无关，根本不需要拿走，但不知为什么要搬回省厅，费那么大劲干嘛？”

    吕胜男想了想，说道：“电脑、笔记本、文件、书刊这些或许涉及他贪腐的问题，拿走很正常。会坐在那椅子上的人，自然都是郑毅的熟人朋友，这其中应该就有向其行贿的人员，省厅应该是想在上面提取这些人的指纹、微量物证之类的东西，所以拿走也属正常。至于将他的私人物品也一并带走，应该是出于一种同事之间尽最后的情谊吧！人都死了，把私人物品带回去交给家人，也算是给他们留了一些念想。”她无奈的笑了笑，又道：“你觉得我这个解释还过得去么？”

    韩宇只能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吕胜男又道：“省厅最好就别去了，或者说目前暂时别去。郑毅这事极其敏感，你就算去了，省厅未必能接受你的观点。就算接受了，也绝不会让你拿到他们提取的东西。况且，王振华、原安铭、张伦都与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捅开，让他们知道你已开始怀疑，对下一步的调查有百害而无一利。还有，你怎么知道省厅就没有人与他们沆瀣一气，从中作梗。”

    韩宇脸色一变，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开始想明白一些事了。”

    “什么事？”吕胜男一脸的好奇。

    “明明是一起故意杀人，他们却定性为了自杀，这说明省厅的人有问题。”韩宇一脸的凝重，又道：“金不换老先生一辈子不畏权势，更不会被利益诱惑，他心中只有真相，是我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这起由他主导的案子居然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被人蒙蔽了，有人在交给他分析研判的卷宗里，隐瞒了最为关键的东西。”

    “你这么肯定？”吕胜男有些质疑。

    “这还用说。”韩宇一脸的坚定，又道：“我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算，我能看出的问题，他会看不出来么？除了这种解释，绝没有别的可能。”说着，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拿起电脑，不停翻看着里面的资料。

    吕胜男一脸的茫然，问道：“你在找什么？”

    韩宇却像没听到一样，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却不停操作着鼠标。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道：“果然没错，地面上那些很难分辨的清扫痕迹还有行李箱提手上的照片是后来才插进卷宗里的，弹孔周围皮肤组织的检验鉴定有被拆下来再装回去的痕迹。金老师果然被人摆了一道。”

    吕胜男也有些震惊，沉思了片刻，说道：“能将全省刑侦界的泰山北斗摆一道，你觉得这样的人在省厅能有多大权势？”

    “绝对低不了。”韩宇一脸的凝重，又道：“涉及的人物分量越来越重，水也越来越深，我开始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吕胜男一脸的认真，又道：“千万不要说担心我，我的态度和立场不想再多说。”

    韩宇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开始担心几个队里的兄弟，还有郑毅的家人。之前我想得太简单了，严重低估了这事背后隐藏的能量。”

    “应该还不至于。至少，在真相暴露之前，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吕胜男脸色有些难看，又道：“不过，咱们得开始未雨绸缪了。”

    韩宇点了点头，眼中却充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