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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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犯人一直表现很好,担任了排险安全员。”劳改农场的政委说,“他很熟悉炸药和雷管操作。”
“有没有人员伤亡?”雷克明问。
“我们农场武警中队一名战士牺牲,另外一名战士重伤,还在抢救中。”农场政委说,“还有就是进攻的时候,牺牲了一个武警战士,两名民警中弹,不过都不致命。”
“犯人有没有军事训练背景?”陈勇问。
“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不过有一个以前是偷猎的枪法很好。”
“知道了,照片给我们。”雷克明接过照片和地形图,“条件是什么?”
“提供直升机,放他们出境。”
“他们在什么位置?”林锐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有确切情报吗?”
“不清楚。”
“我们得先侦察。”雷克明说,“林锐,你去安排一下。记住,不要进去!”“明白。”林锐跑向自己的车队。雷克明淡淡地说:“我们不能在化工厂里面开枪,让战士们准备白刃战。”“是!”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队。
“收枪,文书留下看着。”陈勇回到车队说,“里面不能开枪,准备白刃战。”
步枪、手枪和匕首枪都被交上去了,战士们都拔出自己的匕首。陈勇卸下步枪和手枪,打开背包,取出跟随自己多年的飞刀绑在腰上,又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我亲自带你们进去。”
“他们有枪吗?”交枪的时候田小牛问。陈勇说:“有。”
“如果他们开枪呢?”田小牛问。
“躲,或者挨枪子。”陈勇甩下一句,走了。田小牛拿着匕首脸发白。
“特种兵,不是光拿来给你们村儿老民兵炫耀的。走吧,兄弟,下去待命。”董强拍拍他的钢盔。田小牛跟着董强下车,跟弟兄们坐在附近的地上。
“里面有炸药。”林锐对乌云说。乌云笑笑:“交给我。”
“拿出你的手段。”林锐拍拍他的肩膀。田小牛手忙脚乱地在戴单兵防毒面具,乌云看着他笑了笑:“你干啥?”田小牛说:“这不是化工厂吗?我怕毒气泄漏。”乌云一指里面:“你自己看看,有用吗?”田小牛一看,里面都是高耸的密封罐子,脸色更白了:“妈妈呀!这,这得多少毒气啊?!”
“记住啊,不要紧张。”林锐拿着匕首蹲在大家面前,“有的有战斗经验,有的没有,新兵同志要跟着老兵,枪响不要乱。他们只有四个人,两条枪,子弹也是有限的,而且在化工厂他们自己也有忌讳。我们虽然没有武器,但是我们的优势是近战格斗技能好。只要让我们贴着身子了,就一下子给我直接攮死他!不要犹豫,不要怕见血!”大家仔细听着,新兵们当然紧张。“匕首大家经常练,飞刀也有不少同志会。”林锐说,“你们就当作靶子,千万记住一点——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直接一下子就是要害,不然死的是你!明白吗?!”
“明白!”声音不齐。“明白吗?!”林锐怒吼。“明白!”声音高了。
“我也是从新兵过来的,我理解你们。”林锐说,“没有枪在手里就觉得胆子不壮,但是别忘了我们是特种兵!特种兵就是用毛巾也能杀人!你们都为自己是特种大队的兵自豪,现在就是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们的自豪不是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大家都听着,信心足起来了。
“报告排长!”田小牛起立。林锐看着他:“讲。”
“我要上厕所。”田小牛苦笑着说。林锐说:“去。还有谁要上厕所,都去那边树丛里面解决。”几个新兵去了。林锐开始布置:“现在打乱原来的编制,进行战斗编组。格斗技能好的同志做第一突击队,狙击手和机枪手40火手这些做第二突击队,爆破手做第三突击队,我们杀过去以后准备排爆。”林锐看看手表,“可能还有时间,大家的信都写了吧?”
“写了。”大家的声音都很低沉,参差不齐。“我要再写一封。”乌云举手。林锐说:“你去吧,找文书要纸和信封,写好了封口给他。还有谁要写的一起去,半个小时时间。”几个战士跟乌云去了。
陈勇拿着柳叶刀站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看着地图:“这种白刃战,你肯定是要亲自带队了。我换便装和他们谈判,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带人的。我带对讲机进去,会想办法给你们暗号。你要先找到枪手,干掉两个枪手以后就好办了。还有炸药,这个很麻烦。”
“威力有多大?”陈勇问。雷克明说:“看装在哪儿了,我希望他们不懂行。如果安装到位,不光我们和站在这里的军警,还有那个城市——今后几十年都会是噩梦。”陈勇转向不远处的城市,高楼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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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别的我没什么多说的了。”陈勇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拿着匕首的战士们,“我们是特种兵,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就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别的选择。”战士们都握紧手中的匕首。陈勇又说,“我带第一小组左翼,林锐带第二小组右翼。按照刚才的战斗梯队排开,准备出发。”陈勇带着20多个战士跑步过去了。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林锐看着面前的化工厂长出一口气,突然冷笑着冒出来一句英语。这是莎士比亚所写的戏剧《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是他从徐睫送他的那本书上学会的。田小牛眨巴眼睛问:“班长,你说啥?”
“我说——”林锐冷笑的脸色变成凝重,举起右手的匕首高喊:“必胜!”“必胜!”战士们举起右手的匕首,瞪大血红的眼睛高喊。林锐带着战士们排成战斗梯队,各个梯队相距5米,保持战斗队形,低姿穿越武警把守的警戒线。军警们都看着他们狰狞的脸从面前一擦而过,坐在远处的防化团战士们也站起来,看着他们矫捷的逐渐消失的背影。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盘腿坐在一个车间的值班室里,对面是一个光头囚徒。雷克明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对讲机也放在面前的地上。两个人的谈判不是那么通畅,却也不是特别艰难,总之还是你一句我一句。雷克明的语气很平淡:“我们这么谈是没用的。我只是个派来和你们谈条件的,不是来做决定的。你不让我和外面联系,你们的要求就无法转述,上级也就没办法研究你们的条件。”光头问:“你是老手,专门吃谈判饭的?”
“算是吧,行行都得吃饭。”雷克明说着,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在转动着,勾住了自己的袖子。光头问:“我要直升机,要你做人质,要100万现金,你们能做到吗?”
“你以为是美国电影?直升机是那么好叫的?就是要给你100万现金,得多少领导签字?这都需要时间。”雷克明苦笑着说。光头红着眼睛:“没那么多时间,一个小时。不然我要这里都完蛋。”“时间太紧,不可能做到。”雷克明淡淡地说,右手食指已经勾住一根金属丝拉出来,在背后细细切绳子,“5个小时。”“两个小时!”光头急促呼吸着,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你告诉他们只有两个小时!”
陈勇带着战士们翻过围墙近乎无声落地,低姿跑过开阔地,靠在罐子后面。耳机响了:“客人有话要说,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现金和直升机,降落地点在第一车间外面的空地。四个客人都在……”陈勇挥挥手,战士们跟着他接近第一车间。陈勇已经看见那边搜过来的林锐,互相给了个手语。林锐点头,陈勇这边开始搭人梯上房顶。林锐挥挥手,他的人在四处散开。乌云站在林锐旁边,林锐看他一眼低声说:“你怎么来了?去第三突击队去!”
“在你身边最安全。”乌云笑了一下。林锐苦笑,就没说话。乌云跟在他身侧,握紧手里的匕首。
“浑蛋!”光头一拳打在雷克明脸上,“你玩我?!你居然敢出卖我?!”他哗地拉开81自动步枪的枪栓对准雷克明的脑袋,“信不信我宰了你?!”雷克明躺倒在地上,手已经快解开了,他看都不看枪口:“既然来了我就不怕死!”
“那我就成全你!”光头说着就要扣动扳机。雷克明右脚脚后跟在地上使劲一踢,皮鞋的鞋尖立刻弹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他眼睛一下子射出寒光,直接就抬脚踹去。
“啊——”光头大腿被刺中,他惨叫一声倒地,自动步枪枪口就抬高了,只打了一发子弹。雷克明双手已经解放,他起身一转双腕,钢丝绳就勒住了光头的脖子。光头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逐渐耷拉下来。雷克明狠狠地勒着,一直到他彻底完蛋。
“大哥……”一个家伙刚刚闻声跑进来,雷克明已经站起身飞身踹去。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他的咽喉,落地的时候雷克明在空中变踹为顶膝,一下子落在他的咽喉上,清脆的一声咔吧。雷克明起身拍拍手,戴好眼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房顶的枪手刚刚举起81步枪,陈勇的飞刀已经过去了。两把飞刀扎在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掉了下去。落在地上还要挣扎,田小牛直接就飞身上来一匕首刺在他的后背:“我日你奶奶——”田小牛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扎下去:“我再日你奶奶——”还要日的时候,董强一把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他已经死了!”
田小牛红着眼睛问他:“我是不是特种兵?!”董强赶紧说:“是是,你是特种兵!”
提着81步枪的雷克明从里面出来:“两个完了。”林锐报告:“外面一个。”
“还有一个。”雷克明的眼睛四处寻摸,他眼睛一亮:“在那儿!”
一号车间门口的罐子顶部,一个穿着囚服的囚徒大声笑着:“我操你们所有人大爷!”嗤——导火索点着了,他抱着炸药包哈哈大笑。陈勇将柳叶刀甩出去,刀刺穿他的胸膛,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掉了下来。炸药包落在毒气罐子旁边,导火索还在嗤嗤燃烧着。
“都给我闪开!”林锐高喊一声,大步跑上去抱起炸药包就往空地跑。乌云突然斜刺冲出来一下子撞到他,抢他手里的炸药包。林锐怒吼:“你干什么?!”
“我是爆破手——”乌云高叫着一脚踢在他脸上,林锐眼前一黑,反应过来时,乌云已经抱起炸药包跑向空场。林锐起身就追:“乌云——”“啊——”乌云高喊着冲到空场上。
“乌云!”林锐一个前扑卧倒,“丢掉赶紧回来!”乌云转身看着他,眼睛血红高喊:“林锐,我欠你的今天还你——”话没喊完,炸药包“轰”的一声爆炸了。
林锐睁大眼睛张大嘴,耳朵已经失聪。片片人体和衣服的碎片,落在他的身上和面前。空场上空空如也,除了血肉模糊的碎片,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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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锐:
我的好兄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和你说话了。我多要的一个信封,就是为了给你写信。从新兵连开始,咱们就在一起。你就是那草原上刚刚出壳的雄鹰,而我则是刚刚出栏的牛犊。我敬佩你的勇气和你的聪明,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些艰难但是快乐的日子是我做梦都会珍惜的。
我乌云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对不起你。我很感谢你还拿我当兄弟。如果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乌云给你当牛做马也要还你。对了,替我转告咱们嫂子,我乌云也永远记得她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欠的人太多了,只能下辈子慢慢还吧。
不配做你兄弟的乌云
火焰燃烧着。林锐看着这封信化成灰烬,缥缈的青烟飞上天空。
“乌云,你怎么那么傻啊……”林锐穿着陆军少尉常服跪在乌云的墓前,喃喃地说,眼泪无声地滑过他的脸颊。雷克明慢慢出现在他身后:“乌云烈士的抚恤金已经下来了。”林锐说:“我要请探亲假,副大队长。”雷克明拍拍他的肩膀:“嗯。去内蒙古的车票,我已经派人送到你排里去了。我知道,这一次你是非去不可的。”
“乌云,我的好兄弟。”林锐磕头,头贴在水泥地上久久不动,泪水流到水泥地上洇湿一片,“是我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我给总部打了报告,这是今天上午刚刚电传过来的特批乌云中士追授为陆军少尉的命令。”雷克明拿出一张命令,“你去交给他母亲吧。”
“副大队长……”林锐的头敲击着水泥地面,他更咽着感激地说。雷克明把命令放在他头前的地上,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压上:“这是大队常委的一点心意。”又一个信封压上,“这是我的。”林锐磕着头,手指抠在水泥地上压抑地哭泣。
“乌云是个好战士。”雷克明站起身看着这个僻静的山头上小小的烈士陵园,特种大队这几年陆陆续续添加的几座新墓,“他们都是好样的。”林锐抬起头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田大牛、乌云……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都在眼前。
“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雷克明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林锐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头又磕在地面上,泪如雨下。“敬礼——”陈勇在身后高喊。啪!一片整齐的立定声。特战一营各个单位的红旗都放低到45度角,战士们举手敬礼。
陈勇把一个信封放在雷克明刚才的信封旁边:“里面是两万块钱,你替我交给乌云的母亲。”又一个信封放在上面,“这是子君的。”
“排长,这是我们的。”田小牛把一个档案袋放在旁边,“有零有整,总共是5438块7毛。我们出不了大院,没法儿去银行换,你路上找个银行给换一下吧。”
“乌云,弟兄们来看你了……”林锐的头还贴在地面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墓碑上的乌云憨厚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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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部也是一片肃静。何志军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色凝重。
“乌云的事迹,军区已经在整理。”耿辉低声说,“荣誉称号马上就会下来,地方政府也准备在乌云牺牲的地方立一块碑作为永久纪念。”
“我的战士,已经牺牲了……已经牺牲了。”何志军闭上眼睛说,耿辉说:“这是为了活着的人,为了更多的战士可以学习和纪念乌云。”何志军闭着眼睛点点头:“好,你弄吧!记住,这样的事情还是让雷克明多出面,这是他和部队熟悉的机会。我就要离开我的狼牙大队了……”
“命令下来了?”耿辉问。何志军说:“下个月。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提副师,不想离开这里。”耿辉说:“在这个节骨眼,我就不祝贺你了。你还是特种大队的业务领导,还是要经常回来的。”何志军点头:“我会的。我会和老雷多谈谈,训练还是要加大力度和强度!类似的牺牲,尽量避免发生!尽量避免发生……”
“对了,军区直工部通知,这批提干的士兵要去参谋学院短训。”耿辉说,“林锐就不用回大队了,他去乌云家以后直接去参谋学院报到吧。”何志军点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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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呼啸着掠过大地。穿着少尉军官制服的林锐背着91大背囊下了到达草原的长途车,当地武装部的部长牵着一匹马在等他。他翻身上马,挥动缰绳。两匹骏马在黄昏的草原上飞奔。武装部长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前面那个蒙古包,就是乌云的家。”
“她知道乌云牺牲了吗?”林锐收慢坐骑,黯然地问。
“知道。”武装部长说,“我们和民政局给她送过牌匾和东西。”
林锐看着破旧的蒙古包,心里一阵发酸。断断续续的歌声从蒙古包门口传来,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坐在门口唱歌。武装部长翻译:“儿子啊,你是那草原的羊羔,你偷跑出去吃草,草不好吃,还是回来吃奶吧……”林锐受不了了,翻身下马大步跑过去。老妇人对他伸开双臂,林锐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乌云!”
老妇人深陷的眼窝淌着混浊的泪,她抚摩着林锐的军装,嘴里嘟嘟囔囔。
“她说,乌云只是出去吃草去了,还会回来吃奶的。”武装部长低声翻译。林锐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草丛中:“妈妈,我是乌云的战友,就是乌云的亲兄弟……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不好……您骂我吧,打我吧……”
武装部长低声翻译成蒙语。老妇人抚摩着林锐的脸嘟嘟囔囔,武装部长翻译:“你是乌云的战友,乌云从草原飞出去,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你是好孩子,乌云不懂事,乌云写信告诉我,全靠你才能当上军官。”
林锐低下头抽泣着:“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恨我自己!”老妇人听了武装部长的翻译,唱起了一支歌。武装部长低声说:“儿子就是天上的星星,妈妈就是月亮,无论走到哪儿,看得见星星的地方就看得见儿子,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就看得见妈妈……”林锐扑在地上:“妈妈——”
夜色当中的蒙古包,油灯下,林锐坐在蒙古包里,拿出那些信封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打开,看看是钱,都推了回去。林锐固执地塞进她的衣襟里面。
晨色渐起。乌云的母亲走出蒙古包,看见穿着迷彩服的林锐在劈柴。她笑着端出一碗奶茶,林锐擦擦汗走过来喝奶茶。一望无际的草原,林锐纵马牧羊。乌云的母亲站在蒙古包前眺望远方,林锐纵马回来,下马。乌云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进去,已经给他做好了饭。林锐坐下,吃手抓羊肉喝奶茶,结果噎住了,喷了出来。乌云的母亲笑了,他也笑了。
晚上。林锐在熟睡,那双粗糙的手抚摩着他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脸上,乌云的母亲抚摩着林锐的脸念念有词。
早上,林锐起来,看见乌云的母亲拿来一身蒙古服装,他换上衣服,乌云的母亲给他穿着嘟囔着。林锐钻出蒙古包,敏捷地上马,整个就是一个蒙古小伙子。乌云的母亲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念念有词。
黄昏。林锐在练拳,乌云的母亲坐在蒙古包前面看。几个小伙子纵马过来,邀林锐摔跤。林锐和蒙族小伙子摔在一起,学着蒙古摔跤的动作,乌云的母亲慈爱地笑着、看着。
晚上。林锐把自己的照片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仔细地将他的照片和乌云的照片挂在一起。
早上。换好军装的林锐背着背囊翻身上马,和武装部长纵马走了一段。林锐勒马掉头,看见乌云的母亲还在那里挥手。他举起右手,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咬咬牙纵马跟武装部长走了。
车站。武装部长送林锐上车,林锐叮嘱:“麻烦你们多去看看她,我会寄钱过来的,需要什么你们直接给我写信、打电话。她要是病了,需要钱你赶紧说话。”武装部长点头:“放心吧,我们也有政策照顾的。”
车启动了,林锐在卧铺车厢把背囊打开取洗漱用品。他在里面一摸,脸色变了。他的右手慢慢掏出来,是个用布裹好的小包裹。他打开,里面就是那些装钱的信封。林锐扑到窗户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草原:“妈妈——”列车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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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背着大背囊的林锐下了车找到公用电话,拨了号码:“我是林锐,接大队部……政委,我是林锐。乌云的母亲,不肯要这些钱,连抚恤金都不肯要……好,我给他们武装部寄去,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从邮局出来的林锐坐上了公车,大背囊被放在他的腿间。他看着窗外出神,这个时候上来一位老妇人,林锐急忙让座。老妇人道谢,林锐看着她的满脸皱纹鼻头一酸,转过脸去。他的表情有忧伤,有期待。
公车停在财经大学门口,林锐兴冲冲地下车。他背着大背囊戴上帽子,整理整理自己的军装,准备进入校园。他一眼就看见谭敏笑着往外跑,他也笑了,赶紧走过去,却发现谭敏不是在冲着自己的方向笑,他疑惑地看着谭敏从身边的人群跑过去。一辆蓝鸟停在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外捧着玫瑰。谭敏兴冲冲跑过去,扑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林锐定睛一看——岳龙!他大步跑过去,车已经开走了。林锐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他打了一辆车跟着。他在车里看着前面蓝鸟车里放的玫瑰花,还有谭敏偎依在岳龙肩膀上的背影,眼睛睁大了。
幽雅的西餐厅。穿着西服的岳龙和谭敏含情脉脉地相对而坐,吃着西餐喝着葡萄酒。谭敏更漂亮了,长发披肩,眼睛水灵灵的,不时被岳龙逗笑。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背着大背囊看着他们木然地走进餐厅。
“先生,您几位?”侍者问。林锐说:“我,找人。”
“请问您找哪位?”侍者看看他的一身军装和破旧的大背囊。林锐看他一眼,眼神里面的锐利让他胆寒,侍者不禁退后。岳龙对着门口坐着,正在和谭敏说话。谭敏逗得前仰后合,岳龙说得兴高采烈。林锐慢慢走过去,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岳龙觉得身边有人注视,侧脸,惊喜地说:“林锐!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锐不看走过来伸出手的岳龙,只是看着谭敏。谭敏的脸色白了,惊讶地站起来:“林锐……”
“谭敏。我一直希望,我看见的不是你。”林锐的嘴唇翕动着。岳龙说:“林锐,你都看见了。我岳龙不是想撬你的女友,我们……是真心的……”林锐看着岳龙握住了拳头,眼神冒着寒光。岳龙说:“林锐,我们可以坐下谈谈。你和我动手,占不了便宜。”
林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岳龙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林锐。你以为还是我们小时候在光明桥头打打杀杀啊?你动我,警察马上抓你。我现在是区政协委员……”
“流氓也能当政协委员?”林锐冷笑。岳龙很镇定地说:“林锐,我瞒着别人不瞒你,我是走黑道了。我身边的人都有家伙,你动一动,这里就热闹了。”
林锐眼角的余光看见附近不同的地方站起来几个小伙子,手都揣在兜儿里。
“值得吗?”岳龙苦笑,“你是解放军军官了,为了什么?林锐,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所以我们可以坐下谈。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谈。”
“岳龙,谭敏是好女孩儿。”林锐说,“你不要带她走黑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走黑道。”岳龙恳切地说,“去年我做了几笔大的,真的赚够了,我不贪心,现在已经在转轨了。林锐你相信我,我会对谭敏好的。”
“你以为你洗得干净吗?你的钱带着血!”林锐说。岳龙说:“你应该相信我岳龙的能力。这个店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动手不可能有任何便宜。”
“我告诉你,岳龙!”林锐说,“别以为有家伙我就怕了你,我林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就你这个破店,这几个破人,还有这几杆破鸟枪,在我眼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今天不和你动手是不想连累谭敏,她还是学生!”他转向谭敏:“谭敏,跟我回学校去!”
谭敏看着林锐,害怕地说:“不,不!”
“我不打你!”林锐着急地说,“你跟我走,这个地方不能待!”
“林锐,林锐,我求求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是真心的……”谭敏说。
“你也得看跟谁!”林锐的声音提高了,“你能跟黑道的吗?!”——周围的食客都起身看这边,岳龙一挥手:“盘点,关门。”食客们都出去了,岳龙的手下关门。十几个小伙子就站在餐厅四周,手插在兜儿里或者拿着铁棍。林锐拉住谭敏:“你跟我走!”“我不——”谭敏挣开他,“他说了他要改行的!”林锐看着谭敏,心都碎了。
“林锐,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带走人,是你还能不能站着出去的问题!”岳龙的眼中露出凶光,“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别欺人太甚!谭敏是我的女人!”
林锐看着谭敏:“你跟我走。”谭敏躲到桌子后面:“不!”
“我现在走出去,你跟着我就出去了。你不跟着我,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林锐含着眼泪说。岳龙冷笑着问:“你自己出得去吗?”
“岳龙,我没你有钱。”林锐点点头,“我也没你有势力!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手上死的人比你现在的人加起来还多!你如果想试试,就来!我是现役军人,出了事自然有军事法庭处理我;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有战友兄弟!你知道我是特种部队的,你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毒!”林锐一巴掌拍在大厅的钢琴上,钢琴的腿咣地就断了,零件散了一地,钢琴壳子上有一个偌大的被拍裂的手印。所有人都后退一步。
“我现在走出去,谭敏要跟就跟着我,你敢拦着我们,你岳龙走到天涯海角都要做噩梦!”林锐大步走向门口,没有人敢动他。林锐一脚踢开门出去了,站在外面,谭敏没有跟出来。林锐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怎么会这样?是我变了,还是社会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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